浮生一日:峨眉山
旅行的意义在于,每天早上在床上睁开眼,你会想到:今天我在哪座城市?今天我又身处何方?
自我意识便在自我拷问中滋长。
而醒来之后,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会完美地融入你的生活,塑造着你、指引着你。
你所走过的路,所爱的人,所咀嚼的食物,都变成了你的生命。
撒哈拉沙漠让人学会孤寂,西藏能让人明白虔诚的可贵,纽约的高速运转则会让一个人懂得效率的必要性。
而在峨眉山,我们也许能学会出世的洒脱。
第
1
天
-THE FIRST DAY-
五显岗—清音阁—一线天
峨眉的中山段完全没有冬季的衰败,郁郁葱葱好似盛夏。
从五显岗出发,宽路渐渐变窄,顺着山中栈道一路走上去,两旁皆是百年老木和建筑遗迹,静谧灵秀。
从双桥清音到广福寺,一路上都能看到各种人文景观。
双桥分别横跨两股水流,称为黑龙江和白龙江,两龙奔涌汇聚于清音阁,滔滔白浪,冲击着碧潭中状如牛心的巨石,组成独具特色的寺庙山水园林环境。
在清音阁,可看山光水色,闻草本芬芳,听流泉清音,触亭台碑石。它是从五显岗出发所遇的第一个景点,古今游人多称誉为“峨眉山第一风景”。
清音阁之后便是牛心寺。寺庙唐时创建,因位于牛心岭故称牛心寺。现存木穿斗结构殿堂二重,上殿为清乾隆年间建造,寺后有药王洞,传为孙思邈隐修炼丹之处。
站在天梯下仰望牛心寺,陈旧的红色隐没在成片的绿色之中,浓烈的色彩感就像是一张老的胶片。
不少的老年游客攀登至此便开始休息停顿,或是在此留宿或是在此饮茶吃斋。这也许便是在峨眉山旅行的独特之处了——你的途径地,也许便是他人的目的地。
人们的起点可以是报国寺,也可以是五显岗,而终点可以是金顶,也可以是万年寺。“重要的是路上的人和沿途的风景,每个人的路上都是独一无二的。”
《一线天》诗云:“峰头天一线,名符一线天。不从此中出,焉知天地宽。”
一线天,又名白云峡,沿黑龙江西行上山,就能进入一线天之中。向上抬头,只看见两面险崖绝壁,直入空中,透过峭壁上的藤蔓植被,才露出蓝天一线。整个峡谷高两百余米,最窄处仅容两人侧身而过。
在峡谷中的溪畔顺水行走,便是和大自然鬼斧神工最亲密的接触。
每隔几里路,原始森林环绕的栈道上便会出现一几幢满是人间烟火的小店,条凳摆在店外,温暖的灯光在青雾缭绕的山间里,像一座座灯塔,为徒步的旅行者们提供引导和食物。
店家会用从山顶流下的冷冽泉水浸泡鲜切的水果——雪莲果/草莓/西瓜,摆列在一起,放置于盛放泉水的水缸一旁,这些都是旅行者补充体力的小食。
也许是因为位于山区,气候丝润的原因,峨眉山的水果异常地甜,被泉水滋过之后,甜丝丝的清爽,便宜又大碗。
过了一线天便是空谷灵猴的天地。
对峨眉山猴子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延参法师“绳命回晃”的视频里那些大猴子们——调皮捣蛋,胆大妄为。
真正进入生态猴区后,我才深切地体会到“被峨眉灵猴支配的恐惧”。
(知乎峨眉山话题下的问题)
山脚就有商贩在卖“安全棍”,两块一根,实际上就是一根竹子杆。
初见他们叫卖时,我还以为是旅行者的登山棍,直到一个太婆苦口婆心地给我说:小伙子,买根吓猴子,不然你下不了山。同时她还努努嘴,示意我看下山的游客——裤子衣服上全是猴爪的泥印。
如此标本式的下场,最后我当然是宁愿破财消灾。
进入猴区之后,稀稀拉拉地碰到了几只成年雄猴,被驻足的游客们包围得水泄不通——这几只猴子可是过够了山大王的瘾,只要一伸手,就有人类嬉皮笑脸地递上猴粮和零食,它们也不拘谨,啃一口这个人的,扔掉,又伸手去拿下一个热的“贡品”。
领头猴王则是最震场子的。其他的猴子匪气是重了点,但它们尚且还要爬在栏杆上走,而那只皮毛花白的大雄猴则是直接走人类走的石阶,遇到前人挡道时还要打个威胁的响鼻,所有的猴子见了它都要躲开避行。
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峨眉山地头蛇了。
(猴王)
还有几只皮皮猴,专爱捣蛋,专爱翻游客的口袋书包,抢夺手机/相机,如若实在捞不到油水,就索性一屁股坐你肩膀上,留下几个大大的泥脚印。仿佛它们是开路的恶霸,游客们是买路的老百姓,只能给吃的才准过。
如若遇到泼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需举起双手作拉弹弓状,猴子就会逃之夭夭——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这里收垃圾的老大爷是看着这些猴子长大的。
逾往山上走猴子愈多,人也越来越少,最后便是成群的猕猴家族,甚至还有抱着小猴喂奶的猕猴妈妈,一群猴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一行人,我们却不敢与它们直视,唯恐群起而攻之。
本还有一点猴粮可以用来贿赂猴大爷们,无奈僧多粥少,只能落荒而逃。
第
2
天
-THE SECOND DAY-
雷洞坪—万佛顶—金顶
第二天理直气壮地睡了个懒觉,因为被告知金顶雾气十分厚重,看不到日出,更别说佛光。虽有一丝遗憾,但却可以以平和的心态登顶,不必争分夺秒地焦虑。
乘车一小时到达雷洞坪,还需步行和乘坐索道缆车才能上山。而这一路上的沿途风光,是雪国之景。
雪雾中的高山段,能见度极低,但这反而给人一种忘我的出世感。
当低、中山段还是盛夏的模样,高山段却是凛冬已至。山上山下,两个截然相反的季节。
路面早已结冰,阶梯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攀登者需在鞋子绑上冰刀以防止打滑。冬天的峨眉山,攀登需要更多的体力和勇气。
连高山段的猴子,都变得含蓄又温柔。
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它们大多蜷缩在雪堆里,等待着游人的投食,一动不动,保持着皮毛里积蓄的温度,和身后的雾凇融为了一体。
比起山下的熊猴子,我更喜欢这群雪地里的智者。
一路向上,路程坎坷曲折,稍不注意,就会摔一个人仰马翻。好在冬天穿得厚,路上全是软趴趴的积雪,摔得也不是特别疼。
旺季的索道缆车需要排长队乘坐,淡季则清闲许多。车厢里安静又宽阔,只能看见窗外不断划过的树木,顶部积压着厚厚的白雪。
往下看去,世界仿若被冻住的白色海浪。
下缆车继续攀登,不多时便抵达金顶。因为浓雾的原因,世界里的一切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我是在看到那些白色的大象后,才意识到我们已经登顶多时。比起沿途的一尘不染,这里多了更多的香火气和人文情怀。
无论是贿赂般的烧香燃纸,还是虔诚的诵经吟唱,都能在这里和谐共存。
十方普贤菩萨金像端坐于金顶之巅,在浓雾中时隐时现。
这是一个十分奇妙的过程,当佛像在迷雾中开始慢慢显现的时候,塑像反射着一丝丝微弱的太阳,仿若圣洁的佛光,在大雾的满射之下尤为奇妙。
彼时,只能听见信徒和游客们此起彼伏的小声欢呼,佛教徒们纷纷跪拜、合十、叩首,那个场面安静但却壮观,令人心生一种辽阔的感动。
雾又开始大起来,金顶的一切瞬间被吞没,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小雪,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身处金顶的雾中,你只能听见远方的声响:诵经声、钟鸣声、木鱼声、雪地里的窸窣脚步声,慢慢地它们又被佛寺上空飘荡的歌声所覆盖,那是何训田的《春歌》: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反复吟唱的空灵歌声中,华藏寺大雄宝殿前的人们化为了一个个模糊的形状,烧香拜佛的身影在迷雾和歌声中变得颇具神秘感和仪式感。
华藏寺的金顶,屋顶鎏金,是目前全国最大的金殿。这里是真正的金顶之巅。
金殿之下的摄身岩是欣赏佛光的好地方。峨眉山佛光在公元93年被发现,至今已有1900余年历史,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有幸看到佛光,夏天、初冬佛光出现次数最为集中。
哪怕有上千人在同时观看,每个人也只能看见自己的佛光。佛教徒相信,这是与佛有缘的象征。
金刚嘴之下的“同心锁”栈道,则赋予了峨眉山一份浪漫的情怀。
在从雷坪洞前往金顶的扶手边,最吸引人的莫过于栏杆上那密密麻麻的镌刻了无数情侣名字的同心锁。只要将锁锁上之后,把钥匙决绝地掷入旁边的万丈深渊,便可“情定终身,永不分离”。
对于菩萨,我没有太多需要求拜的东西。
在金顶之巅,俯瞰着被浓雾遮挡的悬崖和山峰,只有平静和知足。也许正如耳畔的歌声所唱: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朱毁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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